法院

王敏，女，军队自主择业干部，地方大学毕业后入伍，法律专业本科，军队政治工作学硕士研究生，服役期间历任排长、干事，原第二炮兵军队律师、军事法院审判员，解放军直属军事法院庭长等职务，现为北京市炜衡律师事务所律师。

 

这一年，我经常被问到“你为什么不当军事法院的庭长而选择当一名地方律师”？说实话，我也说不出原因，如果非要一个理由的话，应该是自己向往“规矩于心自由于身”的状态吧。这一年，有期待、企盼和希冀；有兴奋、怡悦和激动；更有茫然、纠结和迷惘，犹如打破心中的五味瓶，酸、甜、苦、辣、咸，有时是轮番涌上逐一品尝，有时又是混杂在一起，虽然是欲说还休，但还是想分享一下其中滋味。

酸:你还是你，而我已不是我

转行之初，每次午夜梦回，曾经的法官身份总是执拗地回来。每个工作日的清晨，习惯性的出门，总是到楼下才意识到不用那么早上班了；拿到案件材料，总是会下意识的反应当事人诉求被支持的机率；参加庭审，已从台上转到台下，对案件的看法也只能表现为不能说不能评的无奈；对于公检察法机关也由原来的“合作”“协助”变为现在的“互相监督”，当我意识到这些变化时，已不是原来的我了。​

 

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陪邻居去某法院立案，立案人员收材料后直接回复说：“回去等通知吧”，我笑着替邻居问：“没有接收的材料的凭据吗？”“没有。”我接着问：“多长时间会通知？”“通知他不就知道多长时间了。”我又问：“如果没有通知，我们该怎么查询信息？”“等通知就是有人通知你这些！”这名工作人员语气已从之前的冷淡变成了冷漠。我在心中默念，法院案多人少，按照这个法院立案数量来看，每个当事人问一遍，窗口的工作人员一天至少回答几十遍，有情绪很容易理解。但是，这位朋友你知道吗，当年我来的时候，每次都是你的领导从法院的另一个门把我接进办公楼，每次交流都是相谈甚欢合作愉快，那个时候你或许还没有来法院工作，或许你已经在这里工作只是咱俩没有机会在一起谈工作！现在，你还是你，而我已不再是我了！看到你，心里莫明有些酸溜溜的，也曾使我怀疑自己选择的正确性。但是，也是你让我更清楚的知道，体制光环照耀下的自己，可能并不是本来的自己。值得庆幸的是，我跳出体制打破舒适圈以后，使自己更加厉练和豁达。

苦:敢问路在何方

我曾从事军队律师多年，又有几年的审判工作经历，自以为经验丰富，转为地方律师应该能轻车熟路。殊不知，各行有各行的规律，做得好法官不一定就能做得好律师。从法官到律师，需要从零开始。在部队十几年，有些做法和思维方式已经是一种习惯，而习惯这种东西的力量就在于平时你感受不到它的存在，当你改变或对抗它的时候需要使出很大的力气。有一个工伤死亡的案件（公布2019年工伤死亡的赔偿标准之前），当事人询问能获得赔偿的数额，我先查了2018年度全国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工亡人员被抚养人的信息，工亡人员所在地社平工资等数据，花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计算得出结论。​

 

我向团队小伙伴求证数据的准确性时，她2分钟就给出答案，原来她使用了计算软件直接得出结论。虽然说结果一样，但是效率差了30倍！这个时候，虽说掌握了一种快捷的方式却并没有太多的欣喜，诸如此类的情况，常常是在原来方法和现有手段之间的过渡和衔接中有种“门外汉”的感觉。对案件的思考更是如此，由原来的居中裁判到现在为委托人谋求正当权益，思维方式是由“立”转为“破---立”的过程，只有“破”了对己方不利的理由“立”起自己的观点为法官所接受，才能使委托人的利益最大化。总体感到，法官好比食客，要品鉴出菜品的好坏优劣；律师好比厨师，需掌握好烹调的技巧做出美味佳肴。好在我还算有烹饪功底，相信很快能够做出地道美食！

辣:这个fell，倍儿爽

 

转行之初就给自己立个flag：尽职尽责、体验快乐。但是，日子总会不经意的给一些小“刺激”，让我这位中年妇女的小心脏在运动时换换频率。接了一件上诉阶段的离婚纠纷案件，接手后对上诉期间（当时只剩12天）做了安排后随即展开了工作。某天晚上按时间节点写完上诉状发给当事人后就准备休息了，躺在床上头脑中又在重复上诉的思路，忽然想到上诉期间的问题，立马下床拿到判决书，根据判决书落款日期推算当天就是上诉期的最后一天！！当时，鸡皮疙瘩一下子起来，汗毛孔随即张开了，我甚至能感受到立毛肌收缩和毛孔张开的过程，紧接着后背开始冒汗。我强迫自己冷静，既然有工作计划，就不会出错，再计算一遍上诉期！我伸出自己的双手，又让老公举出一只手，数了两次，还是当天就是上诉期的最后一天！毁了，当时觉得人生被毁掉了，怎么向当事人交待？！想到当事人，当事人什么时候拿到的判决书呢？！才反应过来，当事人是判决作出后第三天才领到的判决，也就是说上诉期满日是三天以后！那真是长舒一口气，劫后余生啊！律师工作不能出错，也出不起错，不出错的关键之一就是要养成一种好的习惯，这也是执业之初的重中之重吧。

咸:想说爱你不容易

 

有一个咨询的案件，合同约定的是5个小时咨询时间，事实上，即使超过了5个小时，只要不是过多时间也按5个小时计算。最后完成这项工作时，并没有超出5个小时咨询时间，但是，这4个多小时是这样的：有时是早上6点多，委托人会发来信息询问该如何回复对方微信；有时是晚上11点钟打来电话询问第二天要开展的工作；有时中午还没吃饭委托人路过律所要当面来咨询或者聊聊，等等。这段时间之内，我不仅解决委托人的法律问题，还要时不时疏导他的情绪，化解他的心理焦虑。有人会说这么做没有必要，有时我也觉得是多此一举。但是，我想，任何的委托事项对于委托人来说都是一个“麻烦”，一种“负担”，以我之力能化解掉这个“麻烦”“负担”，又何尝不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呢！虽然自己心态比较好，在面对这些细小和琐碎时，仍然有一种齁着的感觉！

甜:该出手时能出手

 

这一年里，眼界极大的开拓了，互联网金融、企业融资、新三板业务、新农村建设涉法问题等等；遇到过各种性格的当事人，接触了之前在军事法院时没遇到的行政、法律援助类案件。虽然有些“眼花缭乱”，但是帮助委托人实现诉求时的兴奋和成就感也是无法替代的。有一件利用影响力受贿的案件，委托人认为自己不构成犯罪，并提出作“无罪”辩护的诉求。接受委托后团队律师提出“存疑不起诉”的观点。我通过认真听取了委托人讲述案情，仔细研究案件材料，在本案的卷宗材料中发现委托人实施指控行为的时间，根据“法不溯及既往”的原则，提出委托人的行为不构成犯罪的主张，维护了委托人的权益。在李某与张某、某典当公司的纠纷中，最高人民法院已驳回李某的再审申请，接受李某委托，经认真研究案卷材料，向某省检察院提出五点申请抗诉的理由，检察院很快受理并启动抗诉程序，案件有望改判。经历之后发现自己能行，确实是件很开心的事情。一年的时间里，委托人一句真诚的感谢、一个信任的眼神、一个了然的表情或者一次实现诉求后的微笑，都一度使我认为自己很成功，这样的成功便是我生活的小确幸，是工作的源动力，更是一个律师永远追求的目标。

现在

我不再把自己当成一名法官

而是一名新手律师

跟着同行一起学习

一起成长

“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以后的日子

做一个好律师

​作者： 王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