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难案件

强制报告:

谁来报？难在哪？怎么破?

山东：延伸触角有效惩治侵害未成年人违法犯罪

“有人在街道发现一名无人照顾的残疾儿童，可能是被遗弃的，现在我们按照强制报告的要求，将线索移送给你们……”接到辖区某乡民政部门反映的线索后，山东省平度市检察院立即联合辖区民警一起到实地调查核实。

这是山东省检察机关推动九部委《关于建立侵害未成年人案件强制报告制度的意见（试行）》有效落实的一个典型案例。2020年10月至今，山东省检察机关共收到相关单位或个人反映的强制报告线索102件，移送公安机关立案侦查92件，及时发现、有效惩治了一批侵害未成年人违法犯罪。

让职能部门长上“千里眼”

山东省青岛市下辖的平度市某乡民政部门向平度市检察院报案称，8岁的小西（化名）有智力障碍，因其母亲也有智力障碍，小西的养父成为家中唯一有监护能力的人，但经常要外出打工养家。小西经常趁养父不在家时独自离家，在外游荡。每次小西被好心人送回家后，养父都只是对他打骂，并未加强监护。

了解到这些情况后，平度市检察院认为，虽然本案不存在未成年人被遗弃的情形，但是小西的监护人确实存在对其疏于保护和管教、教育方法不当等问题，小西的合法权益随时有可能受到侵害。为督促小西的养父正确履行监护职责，让小西获得更好的照顾，今年8月23日上午，平度市检察院检察官李洪坤与平度市民政局儿童福利科工作人员，以及与该院有合作关系的平度市阳光青少年心理咨询研究所的专业社工孙老师，一起来到小西的家里，在村主任的见证下，公开向小西的养父宣读“督促监护令”，责令其认真学习家庭教育知识，切实履行监护责任。

平度市检察院检察官到帮扶儿童小西的家中看望孩子。

为确保学习效果，平度市检察院委托阳光青少年心理咨询研究所的两名专业社工，对小西的养父进行家庭教育指导。同时，该院将小西纳入困境儿童长期帮扶对象，定期组织干警去看望小西。经过专业教育指导，小西的养父充分认识到自己问题所在，改正了自己的教育和沟通方式，向检察官承诺以后一定更加注重交流，更好履行监护职责。

“我们还会同民政、教育等部门，共同探讨如何有效帮扶小西，希望将司法救助、社会救助、心理疏导等工作相结合，用多元化帮扶手段尽快让小西走上正常的人生轨道。”李洪坤说。

据悉，为推进侵害未成年人案件强制报告制度落地落实，青岛市检察院要求辖区两级院对所办理的侵害未成年人案件“是否报告”实行每案必查。截至目前，青岛市检察机关针对未履行强制报告义务的案件，共向有关单位发出检察建议7份，及时督促整改，并对相关责任人员追责问责。

青岛市检察院第九检察部副主任韩千介绍说，目前，社会知晓度低和责任主体报告意愿不高等是强制报告制度落实难的主要原因。为在全社会营造未成年人保护的良好氛围，该市检察机关为教师群体、医护工作者、住宿业从业者开展专题培训20余场次；联合FM青岛广播电台录制专题访谈节目，播放点击量超过10万人次；在青岛全域6条地铁等各大公共交通视讯平台投放强制报告制度公益视频，单日覆盖人群170余万人次。同时，青岛市检察院向青岛市委报送了《关于落实侵害未成年人案件强制报告制度情况的调查报告》，争取党委政府支持，凝聚未成年人保护的更大共识。

韩千告诉记者，落实好强制报告制度仅靠检察机关是远远不够的，必须充分发挥民政、教育、看护、医疗、救助、监护等职能部门的重要作用，让他们具有“千里眼”，发现未成年人受到侵害的问题或线索后及时反映，将伤害减到最低。

公共场所须常警常醒

在宾馆、饭店、火车站、汽车站、出租车、网吧等公共场所，一旦出现了未成年人，人们应该高度警觉，如发现异常及时报告。

2019年下半年，孙强（化名）在网上搜索到有当演员想法的未成年女孩后，冒充知名导演添加对方QQ、微信等，随后以检查身体是否有疤痕等名义要求未成年女孩拍摄、发送裸照、裸体视频，待时机成熟后再以送工作证、签订演员合同名义要求见面，见面后即实施奸淫。

2020年7月，孙强取得12岁女孩晓蓉（化名）的联系方式。今年1月3日，晓蓉搭乘出租车到孙强指定的宾馆。途中，晓蓉向出租车司机王师傅提及自己是去见网友。到达目的地后，晓蓉跟随孙强进入宾馆。王师傅与现场另一名出租车司机张师傅思考片刻后，果断报警。很快，兰陵县公安局民警赶至宾馆，将欲行强奸的孙强当场抓获。

兰陵县检察院检察官在“一站式”办案区询问相关人员。

兰陵县检察院未检干警王晓光、陈萌萌提前介入，建议公安机关扣押孙强手机，针对孙强在其他省份骗奸多名被害人的相关供述及时赴外地侦查取证，固定涉案被害人言词证据、诊断证明等。孙强还供述，其购买相关文书冒充导演，索要被害人裸照、裸体视频，并拍摄强奸视频。就此，王晓光、陈萌萌建议公安机关到孙强住处收集印章、合同书、存储卡等证据。在案件移送审查起诉后，王晓光、陈萌萌发现多名被害人向孙强发过裸体视频，并在孙强手机的内存卡里找到相关视频和聊天记录。最终，兰陵县检察院以强奸罪、猥亵儿童罪提起公诉，法院以强奸罪、猥亵儿童罪数罪并罚，判处孙强有期徒刑十七年。

王晓光认为，强制报告制度有助于及时破案，并能预防潜在被害人受害。公安机关在侦查中发现，孙强自2019年下半年起，以面试之名，先后到河南、江西、云南等地性侵多名未成年女性。在将孙强抓获后，仍有多名被害人通过微信、QQ等方式询问何时去面试。孙强的归案，直接挽救了多名潜在的未成年被害人。

“强制报告制度作用的发挥，不仅依赖于制度构建、监督落实、责任倒追，也需要积极宣传、正面引导、多方发力。报告单位不应仅限于教育、看护、医疗、救助、监护等具有特殊职责的单位，对面向不特定多数人提供服务的部门及人员，如网吧、公交车司机、出租车司机等，也要加大宣传力度，形成全方位、立体的报告体系，最大可能防止未成年人遭受不法侵害。”王晓光说，本案中，强制报告不仅在第一时间为收集固定关键证据创造了条件，为破解侵害未成年人犯罪案件发现难、取证难、指控难等发挥了关键作用，同时还避免了更多未成年人遭受侵害。

瞄准“主攻点”全力突破

“平时孩子们大部分时间在学校，出现问题，如打架受伤了，就会去医院，日常起居则在家中。因此，学校、医院、家庭等这些‘主攻点’的作用就显得非常重要，教育到位了，问题就能提早发现，未成年人就能得到及时有效的保护。”山东省检察院第九检察部副主任姜欣对记者说。

2020年9月，13岁女孩小吕（化名）的不雅视频在其所在校园的QQ群流传开。此时，郓城县检察院正围绕侵害未成年人案件强制报告制度开展“法治进校园”活动。一名老师在法治课后，将该不雅视频交到了担任法治副校长的检察官手中。次日，检察机关便与公安机关联合行动，对在视频中与小吕发生性关系的小张立案调查，通过技术手段处理、阻断不雅视频。后来，小吕通过司法救助，在新的校园重启人生。

今年4月，郓城县一家医院收治了16岁的女孩小容（智力障碍）。接诊医生发现，陪伴小容就诊的三名成年男女均无法说明小容的详细身份信息及病史，怀疑小容是被拐卖的。因为曾经接受过强制报告制度培训，接诊医生立即拨打110报警电话。经查，小容确系被不法分子以收养名义从广西拐骗至郓城，并以10万元价格再次出卖。接到报警后，民警将犯罪嫌疑人控制并采取强制措施，小容第一时间得到解救。郓城县检察院派出两名女检察官提前介入该案，一方面引导公安机关及时固定有效证据；一方面对小容开展心理安抚，“一站式”进行询问取证，并想方设法联系到小容家人。今年4月，小容跟随父亲罗某踏上了返乡的列车，现在身体状况已经稳定。

“小吕和小容这两个案件的成功办理，使我们认识到强制报告制度深入落实的重大意义。在院领导的支持下，我院今年正式搭建网格式报告平台‘阳刚加油站’，将强制报告制度向纵深落实推进。”郓城县检察院未检检察官汤静说。

郓城县检察院通过“强制报告+处置干预+犯罪预防”三重保护机制，打造身边的强制报告窗口“阳刚加油站”，推动未成年人保护工作纳入县平安综治考核，并联合出台包括联席会议制度、“阳刚加油站”工作规范、心理服务工作办法、法治选修课框架协议、“监护督促令”工作方案等在内的规范性文件10余件，开展专业培训、法律解读、现场答疑等活动60余场次。“阳刚加油站”搭建至今，共受理强制报告案件5件。

郓城县检察院检察官向相关部门负责人宣讲强制报告制度。

姜欣告诉记者，今年6月，山东省检察院聚焦重点领域，将学校、医院、家庭等密切接触未成年人的行业作为“主攻点”，联合省教育厅、民政厅、卫健委三部门部署开展为期一年的落实侵害未成年人案件强制报告制度专项行动。开展专项行动以来，全省各级检察机关共与教育、民政、妇联等单位召开联席会议117次，形成工作机制52份；针对未履行强制报告义务的案件，共向有关单位发出检察建议32份，督促及时整改和对责任人员追责问责，取得良好效果。

织密“保护网”力求全覆盖

落实好强制报告制度，必须在全覆盖、无缝隙上发力，推行网格化管理、“一站式”保护，助推强制报告制度全方位实施。

今年7月的一天，外卖员杨某在送外卖时，对9岁男孩小明（化名）实施了猥亵。小明母亲得知后，立即报告给社区网格员王某。王某告知其向公安机关报案，同时按照强制报告制度的要求，向潍坊市寒亭区检察院进行了报告。

潍坊市寒亭区检察院第三检察部副主任刘梦妮受案后，立即联系案发地派出所共同开展调查，确定了杨某猥亵儿童的有关犯罪事实，对该案予以监督立案。目前，公安机关已立案，案件正在进一步侦查中。

据悉，今年5月，潍坊市寒亭区检察院积极协调相关部门，将强制报告线索发现纳入辖区网格化服务管理工作体系，建立了“网格化+强制报告”工作机制。同时，建立了强制报告线索发现微信群，定期对网格员进行强制报告制度培训，网格员发现有关侵害未成年人案件线索后可直接联系检察机关工作人员。目前，寒亭区检察院收到网格员反映的涉性侵未成年人案件强制报告线索2件，已移交公安机关，督促公安机关立案侦查。

刘梦妮认为，在一些性侵未成年人案件中，由于监护人未能及时发现孩子被侵害，或发现后存在顾虑而不敢报警、不愿报警等，致使此类犯罪有一定“黑数”存在。因此，落实侵害未成年人案件强制报告制度的关键在于线索发现。

“将强制报告线索发现职责纳入辖区网格化管理体系，有助于广泛发动群众的力量，借助规范的网格员管理制度实现对侵害未成年人犯罪线索的积极发现、及时处置和妥善管理。”潍坊市寒亭区检察院检察长张素敏说。

据了解，山东省检察机关注重延伸检察保护触角，动员基层社会组织力量，加强农村偏远地区未成年人保护，形成一张“横到边、纵到底”的未成年人社会综合保护网。如高密市检察院联合民政、妇联等部门，在全市866个村建立“一站式”多功能村级未成年人保护站，已接到未成年人遭受或疑似遭受不法侵害线索15条。此外，各地还积极探索利用信息化手段，打造云上报告追踪平台，拓展报告途径，便利线索提交。滨州市检察院研发智能平台“守护明天一点报”，着力破解侵害未成年人犯罪“发现难”问题。临沂市罗庄区检察院依托手机App和微信小程序，实现侵害未成年人线索收集便捷化。淄博市周村区检察院研发智慧未检App，拓宽了收集强制报告线索和涉未成年人公益诉讼案件线索的渠道。